MochaDang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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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Queen of hatre/King of greed/Knight ofdespair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许多人都暗自希冀着一位英雄，一位能拯救他们的英雄。”

 

 

人们都渴望幸福。她知道。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幸福。

对某些人而言，幸福是一顿饭，是口袋里塞满的钱，又或者是挚爱；而对于某些人而言，幸福又是更宽广、更高深的事情，她不怎么了解。她从小就没接触过太深奥的事物，也没有太多精力去钻研，毕竟通常来讲，幸福并不能用以填饱肚子。她只能不断工作，然后在被刺到浑身淤青的时候踉跄着拿到够她们活几天的钞票——事实上，她觉得很好。多亏了出手阔绰的老板，她才得以不用付出太多就能拿到足够生活的钱。

要养活人真的很不容易。瞧瞧路边那些流浪汉就知道，有多少人拼死拼活的工作，最后却只能落得一个等死的下场？因此她觉得她已然足够幸福：她有家人，也有能活命的资本。这难道还不够吗？

 

但她知道这远远不够。她的妹妹们远值得比在这种地方苟活好几千万倍的生活，因此她必须竭尽全力。她想给她们更好的，想实现她们的梦想，想保护她们…

 

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吃到苹果时候的满足。那不是一个完整的苹果，甚至快坏了，可她咬下去的时候却是那么高兴、那么幸福。她说：谢谢，姐…原来还有东西可以这么甜，这么好吃！我真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吃到——不对，我希望全世界都可以这样幸福，所有人每天都能吃到一个苹果！…啊、姐，是我太幼稚了…对不起……我就咬了一口，剩下的还是你吃吧！谢谢你！我爱你！

她摆摆手，最终那半个苹果还是下了妹妹的肚。并不是说她不好奇苹果的味道，而是她真的为此而觉得难过…她的妹妹是这么好，远值得比半个苹果要好得多的一切。

 

我想履行正义！她挥舞着小木条，拼尽全力地尖声叫道。彼时她正在包裹自己被捅穿的胳膊。老板换了更加尖锐的刺剑，进攻的手法也比以前繁复许多，就算她拼尽全力还是被刺中了好几次。她的妹妹深呼吸了好几次，还是无法抑制住心里的怒火：我、我一定要替姐姐实行公道！她气愤地大喊。这根本不对！不应该是这样的，根本不应该，没有人该被这样对待！这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——！

她把妹妹拉进怀里，微笑着抚摸她的头发：当然。我相信你，你绝对可以做到。我没事，只是想休息一会…别吵到附近的人，好吗？她的妹妹点点头，乖巧地冲她笑。

 

因此…她必须竭尽全力。

 

 

“过去有一种叫做‘灵魂治疗’的东西。”

 

 

她第一次拿到了苹果。一个完整的、亮晶晶的红苹果。她把那个苹果交给了路边的流浪汉，这样他至少能高兴一点，哪怕只是一点。

她第一次惩罚了打伤小狗的商贩。魔法棒远比她的小树枝更厉害，也好使得多。她只需要轻轻一挥，就能把眼前的邪恶全都清除。

而她第一次杀了人。她杀了那位想抢劫妹妹的流浪汉，也杀了来给商贩复仇的杀手。

 

她们都在做自己最渴望的事，试图给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带来一线光辉。

 

 

“曾经有几个人试图守护这个世界。”

 

 

我想守护他们。女王踢踏着自己的鞋子，真正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手足无措，暴露出自己的迷茫。她看向比她高出好多的骑士，忽然有些不习惯不浮在空中的感觉。她问：我做错了吗？

骑士说：没有。

我应该是为正义和和平而战的。女王说。因为我爱大家，爱这个世界，所以…我应该消灭一切邪恶的事。我做错了吗？

骑士说：没有。

我不知道。已经没有邪恶了，一点都没有了。我什么也找不到了。女王低下头，又抬起头，像是否定自己，眼里盛满恐惧。我是不是已经失去意义了？我…我是被选中的…如果没有邪恶，那也就不会有我。那我…我做错了吗？我不该去消灭邪恶的事吗？

她本觉得骑士会犹豫很久，但对方没有。几乎是在她嗫嚅着说完的一瞬间，她就被拉入了对方的怀抱——骑士抱着她，坚定而决然地说：没有。你做的是对的。你去保护他们，去爱他们。这永远都是对的。

那…女王靠在她的胸前，小声地问；你觉得，我们会是能拯救世界的英雄吗？

她看见骑士露出久违的笑容，是从她们真正获得力量以来从来没有露出过的、发自真心的笑容。骑士点点头，环着她的胳膊又加了点力气，却不会让人觉得疼。她的语气轻快：当然。你一直都是。

 

那，那，我再去找找！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需要我拯救的人！女王轻轻推了一下骑士，后者也心领意会地松开手，看着她飘在空中，元气十足地点点头。因为我是被选中的魔法少女，是要履行正义的，所以肯定还有邪恶的存在！骑士点点头，冲她挥挥手。于是女王微笑向她眨眨眼睛，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。

 

 

 “我记得她们如何守护我，也同样记得她们是如何被摧毁的——贪婪...我知道贪婪能毁掉一切。”

 

不。骑士手里的剑在颤抖。她不清楚为什么这把陪伴了她如此之久远的剑会显得如此沉重，让她的肩胛酸涩，筋肉和半边背都扯得剧痛。不。停下。你不是这样的。我们已经拥有幸福了，我们已经拥有了，你没必要再去渴求…她的声音越来越小，几乎是恳请对方。停下吧。我们已经获得幸福了。

国王点点头，金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璀璨光芒。她微笑着，无比幸福且甜蜜地回答：我很幸福。

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？骑士的眼泪在眼里打转。为什么？停下吧，求求你…你希望世界永远安宁幸福，对吧？我们、我们已经做到了——

因为我…还想要更多的幸福。她微微偏过头，白发便也顺着她的动作落在肩膀上。我必须要更多的幸福。你说过的，我拥有能变得幸福的资格和能力，我会有我想要的一切。你一定没有忘！国王轻轻笑了起来。这分明是自然的、不会让人觉得难受的、发自真心的愉快，却硬是让经历过无数次毁灭的骑士浑身颤抖。国王继续说：是啦！我有了。我有了。我有了很多。但我还想要…我现在终于知道我一直以来最想要的是什么了。她冲骑士招招手，让她把耳朵凑过来。你说过会实现我的梦想的，对吧？你会保护我的。

骑士僵硬地点点头。

那，我想要的是…她开口。

国王微笑着。

她闭上眼，任由骑士尖叫着攥紧刺剑。

 

 

“去死吧！消失吧！悲伤说道。

然而贪婪想要永生。

永远不可摧毁的永生。”

 

 

你杀不死我。她还在笑。她根本不关心输赢，甚至一点都不在意，或许这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。骑士跪在她脚下，并非虔诚所致，而是再也无法站起身。她纱织的裙摆像花一样散开，混着血迹。

你杀不死我。国王再次重复道。你爱我，你保护我，所以，你怎么可能杀了我呢？你会被遗忘，被所有你保护过的人所遗忘…国王俯下身，终于收起了一直以来的笑容，轻轻在绝望低下的头顶落下一吻。但我会记得你，到永远。

就当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：作为朋友，也作为国王…来守护我吧。守护我，一直到世界终结。

 

骑士看着她，忽然意识到：她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幸福。

 

 

“幸福成为了痴迷，痴迷又变成了贪婪，贪婪本身就永远变成了金色的琥珀。最初的幸福仍然面挂微笑，躺在其中。”

 

 

女王看着她的背影。他们说她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，一动不动，不吃也不喝，手里拿着那把刺剑。她不许任何人经过，也不许自己离开，每个试图强行穿过的人都被她的利剑刺穿。女王觉得现在的骑士几乎像一位陌生人一样。她消灭了很多坏人，但现在的骑士又不一样——她的意思是，骑士确实和以前不同，她身上已经找不到以往那位坚定而自信的骑士的影，反而更像一个挣扎并纠结的鬼…女王看了很久，才发现她似乎在哭。因为骑士没有动作、也没有声音，只是在沉默地流泪。

…嗨？女王冲她挥挥手。你还好吗？

骑士猛地睁大了眼睛。

他们说你疯了……不是吧？女王努出一个笑容，脚步尽量轻地向她走去。我相信你不会的！是他们说错了，肯定是——你总是对的嘛！骑士刚想开口，女王又环顾四周，小小地咦了一声，问：国王在哪？

我怎么没看见她呀？

是不是在忙？

 

女王轻松地微笑着，两只靴子却不断发出磕碰的声音。骑士看着她，又看着她脚下的小动作，知道她又在紧张。可骑士能说什么呢？她不希望她知道真相，又觉得她理应知道真相——她们从来都是一起的，从最开始，到拥有力量，再到拥有一切，无论何等大风大浪她们都能一起克服，就像是一心同体，因此她怎么能向对方隐瞒？但…但她，但女王，她一直都是最小的那个，也是最天真、最单纯的那个，她真的应该在这样的年纪就被迫接受真相吗？

骑士摇摇头，看向女王：我没事。我很好，也告诉他们我很好。

女王疑惑地开口：真的吗？那，那她呢？

她只是有点累了，想休息一会。骑士攥紧了手中的剑。对了，你愿意帮我个忙吗？请帮我把这些尸体搬到别的地方去吧。

女王欣然答应：好的！交给我吧！

 

 

骑士等了很久。她闭着眼，因此看不到光，也看不到窗外的一片祥和。事实上，她很久都没有观察过这个世界了。她只是一直在战斗，在挥剑，每一次攻击都拼劲全力。或许正义的守护者都是如此。到最后她依然拥护着主的意愿，恪守骑士精神，英勇地追求正义与荣耀。

她没有等到她最小的妹妹回来。

回来的是一条长着翅膀、浑身被鲜血染红的巨蛇。她嘶喊着，呻吟着，冲骑士张开血盆大口，魔法阵的光辉比任何光芒都更加璀璨。

骑士对这一切再熟悉不过。

 

 

当那个希望世界永远安宁幸福的人，现在却变得堕落，任由她的贪婪吞噬一切。
而那个坚信着自己一直在为正义而战的人，意识到世间不再有邪恶留存时，其自身便开始化为邪恶。

悲恸的溪流无穷无尽地流淌着。如今，这位饱经风霜的骑士只剩下空洞的自尊。

 

 

她们早已被世界所遗忘。